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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新时间：2024-02-16点击：496
这个小长假，《复联4》火了，不是因为剧透太多，而是被不少人吐槽“太贵了”“看不起”。在哈市会展商圈的一家知名影城，售票告示板上清晰地滚动着字幕：“《复联4》IMAX版本最高票价335元/人，英文3D版最高票价376元/人。”啥电影？看一场电影就得300多块钱？！好信儿的观众崔先生给本报记者算了一笔账：“376元能干啥？够买30斤猪肉，300斤面粉。够坐动车去一趟北京，还够一张特价机票飞一趟上海！咱也不知道花300多块钱看一场电影的都是些啥人物，咱也不敢问。”
本报记者了解到，上世纪70年代末，电影票价才两毛钱左右，比买一斤猪肉还便宜。而如今，四十年过去了，猪肉价格翻了十几倍，电影票价却翻了不止百倍，占人们收入比重也越来越大。据统计，过去一张电影票价占人均月收入0.67%，现在占你多少月收入，请自行脑补。
《复联4》为啥敢卖出如此“天价”？本报记者梳理了中国电影票价的发展变化历史，并采访了多位专家及影评人，期望能找出其中原因。
从“三大贱”到“没人看”
新中国成立之初，我们各项管理政策都向隔壁苏联大哥学习，电影票价的制定机制当然也不例外。当时苏联为让尽可能多的群众走进影院，采用低票价政策。所以，当时中国电影也是由政府统一定价，票价甚至低至几分钱。电影迅速成为真正属于大众的娱乐艺术品。
改革开放之后，随着人们收入的不断提高，几乎所有商品物价均有不同幅度的上涨，而极少数未做调整的商品则受到整个物价体系的挤压，电影票就是其中之一。当时一般城市的电影票价为3角，农村地区花几分钱就能看一场露天电影。同比其他国家和地区，香港当时的平均票价合人民币10元左右，日本相当于40元，美国合50元，都远高于国内电影票价。当年人们有句顺口溜，生活“三大贱”“看电影、坐火车、吃面”。还有人进一步总结：“粮食靠国家补贴活着，电影靠浮动票价活着，铁路靠超员载客活着”。
票价这么低，真的合理吗？经济学教授陈倩对本报记者说：“根据政治经济学观点，平均工资增长率为5%到6%，物价上涨率为3%到4%才能保障社会健康运转。但从建国后到80年代工资增长率已超过100%，电影票价却停滞不前。”
正由于当时票价过于低廉，在一切都走向市场化的时代，电影产业出现了各种弊端。首先是电影厂难以为继，物价的上涨导致电影厂摄制一部电影需要花更多的钱，但票价却没有随之上涨，电影厂的利润持续走低。加之影院放映成本也在提高，电影票收入越来越难支撑日常运营。直接后果就是大量电影厂濒临倒闭，大量国营电影院举步维艰。
由于低票价导致种种问题，当年很多学者呼吁提高电影票价。陈倩对本报记者说：“在80年代末期，电影票价的制定权逐步由政府管控转变为市场调控。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，发行方可以根据市场情况来灵活定价。越来越多的影片采用浮动定价，票价从此开始一路上涨。”
票价最后涨成什么样了？一份2005年中国电影产业年报里的数据显示：从1989到2005十几年间，我国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长了不到10倍，而电影票价由原来的不足1元涨到十几二十几元，增长了20倍左右。电影票价的涨幅已经远远超过了人们收入的涨幅。高票价导致的直接结果是，一大部分中国普通人从此告别了电影这项娱乐活动，看电影越来越“去大众化”，成为特定人群的“贵族消费”。
电影观众开始大量流失，整体的观影人次逐年下降。数据显示，从1989到1999年的十年间，中国电影票房收入从27亿元下降到8.1亿元，观影人次从293亿下降到3亿以下。人们熟悉的观众潮涌一般进电影院，满场座无虚席的热闹场面一去不返。陈倩补充道：“必须说明的是，90年代电影业整体萧条的背后原因十分复杂，即使是降低票价也无法解决问题。实际上，票价如果不涨，电影产业链更难生存。”
从200块的《阿凡达》到5块8块的“白菜价”
到21世纪初，中国电影市场陷入谷底，不管是观影人数还是票房都到了历史最低位。但票价依旧保持着上涨的势头，1999年平均票价10元左右，到2003年就涨到了25元左右，电影观众不断流失，影院为了增加营收只得继续提高票价，票价再提高，观众又少了，由此陷入了死循环。面对这样的局面，有些院线自发开始了一系列低价促销行为。
2000年，四川峨眉院线推出了5元低价票。降价效果立竿见影，影厅爆满，票房立马上涨。但只过了三个月，“5元票”就不复存在。到了2004年，峨眉院线再次掀起降价风潮，推出“10元票”，但同样以失败告终。对于这些失败的降价策略，清华大学教授尹鸿解释道：“我认为它是强心针似的救市方法，突然把票价大幅度地下降，可能会成为一个轰动性的事件，导致在短时间内增加看电影人群，但这种短期的爆发不足以维持长期经营。比如说，一个月你发现影院里面找不到一个能让所有观众喜欢看的电影，这时候无论你把票价定得多低，观众数目都会大幅度下降。”
几年后，3D风潮兴起，电影票价又被推高到一个新的台阶。2008年上映的3D 电影《地心历险记》，最高售价为120元；2009年的科幻3D巨制《阿凡达》在国内很多影院最高票价都定位在200元左右，一度还出现了黄牛党炒票现象。
情况在2014年开始发生转变。新媒体线上售票平台猫眼率先实行了票补机制，利用9.9元的预售价刺激用户观影热情，成功让宁浩的电影《心花路放》突破10亿大关。紧接着，微票儿、格瓦拉、淘票票等一众售票平台也竞相推出5元、8元“白菜价”，甚至有1元看电影的促销，一度让不少观众尝到了甜头。
2015年，越来越多的网络售票平台出现，“票补”竞争进入到白热化阶段。有数据显示，2015年到2017年，内地影市票补大概占到全部票房的8%到10%：2017年度票房559亿元中，大约有30亿来自票补。相比其他营销手段，票补的效果立竿见影，片方很快取代平台成为票补的主要来源。越来越多的片方通过首周末超低预售价来提高前期票房，促使影院给出更多的排片。然而，随着竞争加剧，各大电影公司也开始受困于票补。华谊兄弟执行总裁王中磊曾直言：“我们确实被票补绑架了。在恶性的竞争环境下，如果你不掏，就只能眼看着掏了钱的片方抢走你的市场份额。如果你不补，影院就不给你排场。”面对如此状况，2018年春节档，有关部门提出减少票补的要求，规定最低票价为19.9元，限额50万张。到了9月底，管理部门再出新规，要求停止第三方和影院自有渠道的票补，于10月1日正式执行。票补正式退出历史舞台。
四年的生命虽短，但票补机制对中国电影市场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。影评人汉堡对本报记者说：“首先它确实惠及了不少人，拉动了很多潜在观众；其次它重新激发了人们的观影热情，培养了观众走进影院的习惯。不过需要厘清的是，票补并不是真正降低票价，只是售票平台或片方帮观众补足了差价，影院实际结算票价并未受到影响。当票补消失，票价回涨，观众是否会再度出现流失是未知数。”
反对高价影票的观众与受伤的“漫威”
说回《复联4》，开头崔先生不敢问的事儿，本报记者帮他问了。今年30岁的小杨上周三就花天价票买“皇帝座”看了《复联4》的首映场。“多少钱是其次，这是我十年追随漫威电影的一个总结。”本报记者了解到，小杨最近还花1380元买了李宗盛哈尔滨演唱会的票，“也是为了情怀嘛，有生之年难得现场听一场李宗盛，还是在自己的家乡。”
但除了消费观念不同的影迷，大多数电影观众对《复联4》的天价票没法忍。网友“风息神泪”就号召影迷抵制院线胡乱加价：“这个口子一旦开了，以后就会变成默认了：凡是有一定死忠粉的系列电影，首映当天票价都先炒得奇高无比，过后再降。”一位影院经理在微博上表示：“对《复联 4》来说，三个多小时的电影相当于‘一个半电影’，所以我们要适当加价。”但这次上扬数倍的票价，强制退票、偷票房、强制绑定小食和礼品出售的诸多行为还是触碰到了观众的底线。观众小赵透露：“300多块钱一张里面含100块钱的衍生品，这不是强买强卖么？还有什么皇帝座，每家电影院只有50席，你当是卖内场演唱会票呢？”
微博网友“剪刀手轩辕”表示：“这次《复联4》给我的感觉，从漫威影业到各家电影院，充满了‘干完这一票就跑’的气息。”评论区下方也有不少观众留言：“我们也是‘被坑这一次就拉倒’的心态。”甚至有不少人表示，《复联 4》将是最后一部会去电影院支持的漫威电影。对于这次天价票的疯狂，“漫威”或许无辜，“又不是我们定的票价。”但掏钱买票的观众却不会想这么多，“吃相难看”的标签或多或少都要被挂在“漫威”身上。
票价越来越高，赚钱却越来越难
影评人汉堡对本报记者说：“《阿凡达》上映时，我们还只有600 块3D银幕，而今天已经有了将近5万块3D银幕，连IMAX都有了600多块。银幕激增，竞争加剧，来来往往的观众却还只有那么一小撮。2018年，全国各大影城的平均上座率、单银幕产出、单座收益、场均人次、场均收益等数据均创下了2014年以来最低值，影院集体都陷入了生存危机。
对于院线而言，现在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生死关头。对于竞争越发激烈的各院线而言，什么竭泽而渔、杀鸡取卵都可以忽略不计，赚钱先活着才是“正事儿”。影院面临危机，观众不是不能理解，愿意买天价电影票的观众只会越来越少，直接导致走进电影院的观众越来越少。本报记者 李子健